每一次,每一刻,每一秒,当我的指尖敲在黑白键上都像是在耗费心头的力量与情感,攥在心尖上的感觉一点一点,一滴一滴的在黑白键间绽开。
“不,不是这种感觉,勇利,你就这么不懂这首曲子吗?怎么努力也没能汲取到半点感觉的话,再好的技巧都是白费,那种事情交给机器做就可以了。勇利,这个星期就是决赛了,你是太紧张了吗?”
老师背着玻璃窗,耀目的阳光几乎将他掩盖,严肃认真的声音在我耳边忽大忽小,我听得不真切,而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阳光中无所遁形,飞舞的浮尘。
突然全身不自然地打了个激灵,我自然而然地开口:“没有,没有紧张。”转过头回到钢琴上,眼前跳跃着鲜艳的蓝点。
是叹了一口气吗?老师故作积极的语气胜于一记耳光让我变得无地自容:“勇利是我的得意门生,肯定能取得好名次的!”
许是看我犹豫着如何回话,他又说道:“这次维克托.尼基福罗夫也会跟着他老师过来哦。”
心剧烈跳着,仿佛是推搡着我雀跃起来,脑海里顿时混乱一片,我微笑应和:“是吗,嗯,真好。”不知道是否笑得勉强。
“真的不用紧张,勇利一直都表现得很不错,你再多听听这首曲子,一定能发挥得更好,今天先到此为止,回去要好好休息哦。”老师收拾好谱子,拍拍我的肩膀便离开。
乐天的性格对于自己显得过分温柔了。
放下黑色的琴盖,还没叠好的琴谱散在微热的盖子上,黑色的蝌蚪藏着千姿百态。
若是维克托,定能触摸到最深的一层,描绘出曲子真实的容貌。
我不过是这些令人惊叹的天籁的追逐者,到底还需要什么技巧什么情感也摸不透。
真是愧对音乐这门艺术。
最后一次参加G国的音乐节了,之后该怎么办?
在考虑未来之前,我是多么想再见他一面。
剩余的几天,除了近乎机械的练习,就是反反复复的乐声。
夜深人静时,随身听里滋滋的读盘声叫我忽然明白,这十多年的学艺路上满满都是那个人的痕迹。
唯有他的双手才能捧着鲜活的乐声送到我耳边。
该怎样前进,还有道路前进吗?
想到这里,我立即把被子盖过我的头,喉咙不禁哽住了。
音乐节决赛那天,我站在台上,看不到一切,因为一眼便看到了他。
美丽得决绝的人,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舞台的蓝眸,眼梢边淡色的长发,唇角因微笑扬起的弧度,几乎要让我不顾一切在台上喊出他的名字。
这莫名其妙的发愣,顿时让评判席炸开了锅,慌乱间瞥去,那人笑意更深,我胡乱地举了个躬坐到了钢琴椅上。
当然,胡乱地演奏了一曲莫名其妙的降b小调夜曲,莫名奇妙得令人费解。
最后不知有没有鞠躬大概就是点了个头吧,我慌乱得差点跑错方向。
“对,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幕后立即迎上来的老师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我婉言推开了。
我看到了那个人收起了笑意,平静地冷漠着撇开了头。
幸好当时老师没有追上来,我哽着喉咙不让哭声爆发出来,漫长的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更像是荆棘,几乎要割开我的喉咙让我毫无尊严地当街痛哭。
喘过气来,泪珠子表示性地掉了几颗在抖动的琴谱上,再也没有滑落,取而代之的,是没顶的空洞。
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在做什么?这种音乐艺术生能每次进入音乐节决赛已经是走到底了吧?再极致的努力永远抵不上天生的灵感。
战战兢兢的技巧根本放不上台面,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追上他的身影?
纵然是徒劳的我还是希望得到答案。
“要合影吗?”离开时,我走向他,顿时彻底泄气了。
连回想也不需要的人,又有多少可评价的资本?
一年后,拜别了多年的导师,舍去一切的挽留,踏上了归家的道路,因囊中羞涩,我登上了游轮打工攒取归家的机票款。
夜里无人时,走到静谧的船头前,手里拿着珍爱的琴谱,合上双眸,落下虔诚而怜爱的一吻,旧纸张与油墨独有的气味消散在凛冽的海风中。
摇晃着,我向外挥手,那些黑点附在纸上化作飞鸟去了,最后一张角落里有一行隽永的俄文的乐谱也飞去了。
飞吧,飞吧,飞到无人的净土里,飞回那人的手上。
Ciao a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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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作复健
跟Sigh同一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