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蝉如此世 幻灭如朝霞

Camellia in snow Ⅱ

尼基福罗夫先生的人生中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狼狈。

苍白得可怖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从宽大的口罩边缘隐约可见,可目光如炬的蓝眸与笔直的剑眉又将他与生俱来的气度带回,一身还算贴身的西装与深色大衣下的他只是一个微微抱恙的外国绅士罢了。

但这外国绅士往地下铁里的投币储存箱里塞进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这就十分可疑了,与跟大衣配色的手套于病号服之上更是扎眼。

“咳咳……真像穿着玻璃鞋坐着地铁往王子赶去的灰姑娘呢!我的小猪王子。”把柜门关上,将回条塞进大衣的口袋里,维克托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

还有一小时,他的小猪就会在V剧院里上演他第一场的演奏会。

尤利与勇利的合奏毫无疑问是演奏会的重中之重,过了今晚,勇利的才华也必然与尤利的名声并驾齐驱展现在古典音乐界中。

而他则可能在舆论提升至“最年轻的导师”这种头衔。

胜利、荣耀跟对艺术的追求打上了等号,大概这二十多年来活得太顺遂才会有这种傲慢的自满吧。

维克托已身在地铁,倚坐在座位上,呼啸的列车一晃一晃的,他的身体内开始漫出仿佛要将他灼烧至虚无的热度,肺部突然一阵一阵地紧缩,刚吸进气管的冷空气下一秒又从口腔挤出带走体温。

咳嗽声令车厢内疲惫的上班族也忍不住侧目。

带着棕色皮手套内里渗出冷汗的手忍不住按上已覆着口罩的嘴巴,剧烈的咳嗽一声又一声像无形的手压下他的后背,最后一声撕心裂肺般像是吼声的咳嗽才让他缓过气,眨掉眼眶里的水分,清醒了些。

他快要忍不住发出笑声了,在公共场合里露出惨不忍睹的病相,这口罩聊胜于无。

S市的地铁行进速度不算快,停站的时间足够维克托慢慢走下列车,如室外一般冷清过道因列车离去产生空气对流,强风砸在他脸上拨开下垂的刘海,刺痛双目。

走出地铁站,路面已有些积雪,行人不多,黑色支杆的街灯暖黄的光,刺目的白雪匆匆而过的街景,都让他甚感困顿。

青年鲜活的身姿,诚恳认真的脸庞,偶尔倔强坚强的性子,温柔的承诺,连同心疼的泪水,他都想贪婪地汲取,握在手心。

想舔吻黑白键上可爱圆润的指尖,看青年窘困的表情,想亲吻守在他身旁时微微合上的眼角,想浅吻他扬起微笑时的嘴角。

艰难地迈开步伐,每步都像走在棉花上那般不真切,维克托离剧院越近,他思绪越发混乱,耻笑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也不为过。

在病床上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针砭似的,勇利担忧已多于给予他的笑容,冗长的疗养在折磨他的身体,不断摧毁他的热情,滋生出不安,麻木,疑惑,恐惧。

回头想来,他的勇利已足够出息,他还能给予他什么?还有多久才能与他再度并肩?他还要他的音乐吗?

像愚蠢的掘金者与守财奴,孜孜不倦地搜寻掘金的方法,得到后夜夜无眠的盯紧所拥有的一切,维克托.尼基福罗夫还要努力地压抑着这种病后产生的莫明情绪。

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二十多分钟,偌大的剧院门口人潮拥挤,着装得体的观众都不慌不忙地如龙灌水般走进剧院,他目光逡巡了一圈,耸动的人群间隙中看到了对面马路还在营业的花店。

直到演出开始前五分钟,尼基福罗夫先生才拿着尤利给他的邀请函走进剧院的包厢,引路的使者怎么也难以忘记,寒冷的夜里在V剧院内,他为一名高大全身笼罩在深色的银发男人带路。

俊美的男人怀里躺着一束不合时宜还沾着粉雪的白茶。

雪色般的娇艳与虚弱的苍白令人不忍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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